亲身经历,逃离伊朗,短波收音机救了我一命

100 25-06-28 21:29


收音机评论译介2020-09-03 06:46

 

1978年,在那生死攸关的最后几周里,我被派遣到了伊朗。我是以美国航空公司工程师的身份被派去的,目的是向伊朗军队销售一款最新的高级短波无线电收发两用机。纯属偶然,我还随身携带了一台短波收音机。我根本不知道这台短波收音机能救我一命。

我们销售团队的另一个成员迪克和我是在午夜之前抵达了德黑兰梅赫拉巴德机场。当时,看不到任何异常情况,一如任何国际机场那样正常运转。几个月前,全国范围内的动荡令伊朗国王在12个城市宣布了戒严令,但是,在机场这里看不到任何紧张的态势。全副武装的士兵散布在机场内,除了机场大厅里摆放的电视之外,他们貌似对其他事物不怎么感兴趣。

海关唯一感兴趣的东西是“具有颠覆性质的设备”,例如:宣传设备、武器,不幸的是,还有短波无线电收发两用机。似乎与伊朗国王做对的外国特工利用无线电收发两用机来接收指令。海关人员一看到我们的报关单,我们所有的无线电收发两用机都被扣押在了保税仓库里。顿时间,除了行李在手之外,迪克和我没有他物了,只好找车离开。

出租车将我们送到了皇家德黑兰希尔顿大酒店。在我们通过金属探测器到达酒店大厅后,我们与公司的两位雇员碰面了。他们二位已经在伊朗待了差不多两年了,对世界其他地区发生的事情非常感兴趣。我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在登机前我就买了一份《洛杉矶时报》,然后送给了他们。

我认为自己从来没见过如此真挚的谢意。在他们看到报纸的惊讶情绪过后,就开始为谁先看“国际新闻”版面而争论不休。我问他们在这里能收到什么样的新闻报道,他们讲述了伊朗政府在过去一年里实施的一系列管控措施的事情。

伊朗的官方媒体有伊朗国家广播电台和伊朗国家电视台,简称NIRT。NIRT使用包括英语在内的多种语言同时播出电视、调频和调幅节目。播放的新闻都是精心准备的,绝不允许丝毫提及国内愈演愈烈的斗争形势。你只能听到政策方针或“临时管制措施”。

我向他们询问了短波无线电广播的事情,虽然他们都知道有这种东西,但两人都没有短波收音机。两人告诉我:他们用汽车里的中波收音机偶尔能收听到一个外国的英语台,不过他们很少听新闻。想到我的行李箱中还有一台便携式短波收音机,我顿时无比欣慰。

 

在睡了12个小时以后,迪克和我动身前往位于德黑兰市区的我们的公司。公司的伊朗副总迎接了我们,表示对于扣押的设备不抱太多的希望。他说:“几周之后,我们才能与海关交涉所扣押的设备,您二位谁有国际通用的汽车驾驶执照?”。我有。越战结束后,我在欧洲执行公务期间我就获得了这个驾驶执照,伊朗也在这个国际通用名单上。副总给了我一把车钥匙,告诉我们一两周以后归还。这能令公司的伊朗“谈判代表”有机会拜访当地的官员,并做适当的“游说”。迪克和我多少有点儿迷惑不解,然而我们还是迫切希望亲自逛逛此地。公司给我们配备的汽车是“佩坎”品牌的,是一辆伊朗制造的希尔曼汽车,虽然不是宝马,但还能正常行驶。

在随后的两个星期里,我们二人尽可能地去见识这个国家。只要一出城市,就变得人烟稀少。我们有详尽的地图,小心翼翼地规划路线,确保不涉险。在我们的整个旅行期间,遇到的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友好,很热忱。我们通常会在商店、饭店或加油站停下来喝杯冷饮,那里的人们会走上来,向我们询问一下关于洛杉矶的问题。一次,我们驱车抵达了一个位于中部某地、满是用泥巴建造的小屋的村庄,孩子们围了上来,给我们提供食物,向我们寻求任何用英语写成的文本资料。我将摄影包里的一本《Pan AM》杂志给了其中的一个小孩,他就像我们公司那两位拿到《洛杉矶时报》的同事那样欣喜无比得字斟句酌地看了起来。迪克和我开始思忖: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天晚上,当我看过无比乏味的电视节目后,我取出了自己的短波收音机,第一次想听听广播节目。我屋子里的小阳台面朝那条宽阔的通向希尔顿大酒店的公园道路。我为收音机接上了40英尺长的长线天线,以便获得最佳的接收效果。我能听到英国广播公司与荷兰广播电台的新闻,两个电台都播放了石油工人大罢工的头条新闻,然而,电视节目中没有任何相关报道。

第二天,迪克和我决定去德黑兰北部区、也就是我们酒店附近的塔基里什集市去购物。这个集市在距离巴列维大街约1英里的地方,巴列维大街路面宽阔、林荫覆盖,是以伊朗国王的家族而命名的。当我们走在大街上时,一个人迎了上来,手持霍梅尼的照片。他语气平静地告诉我们:“这是我们的领导人,沙阿不是。不久霍梅尼将会回归,赶走那些压榨我们国家的人”。

 

那时,霍梅尼对我来说还不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我油然而发的好奇心以及与伊朗平民的友好交往经历驱使我指着照片问道:他是谁?他冷静地向我们解释了霍梅尼领导的运动,认为推翻现在王朝的时机已经成熟。他提醒我们:沙阿的统治一旦被推翻,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伊朗。我们对他表示感谢,然后继续购物。

这次偶然相遇明显让迪克有点儿不安。他比我更熟悉霍梅尼领导的运动,因为他在出发前就听取了简报。他告诉我不要再和类似的人交谈,很幸运那个人没有杀了我们。我对迪克的说法将信将疑,但是,千真万确的是一些事情正在悄然发生。是时候再次打开短波收音机了。

那晚的英国广播公司、武装部队广播电视服务也播报了头条新闻,据称新任命的军事政府开始采取行动,以回应石油大罢工引发的暴力行为。而NIRT则在播放奥利维亚·牛顿-约翰的特别节目。

 

那时,已经实行了晚间10点的宵禁。那天晚上休伊UH-1直升机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意味着局势在升级。我清楚地记着:我在17楼的阳台上看到直升机在城市的其他地方盘旋,枪手朝地面的某些地方发射了曳光弹。与此同时,NIRT的调频电台正在播放一档电话点播老歌的节目。

根据我们用短波收音机听到的外国电台播报的新闻,局势恶化很快。日本广播电台报道:正在征召伊朗预备役部队,现役部队正在调动。武装部队广播电视服务报道:在德黑兰的美军和国防部人员不要离开军事设施或住所。迪克和我开始考虑逃离德黑兰,逃离伊朗。

 

 

公司的办公室里依然没有被扣押设备的消息,也没有我们下一步该做何行动的指示。伊朗籍的员工都不来上班了,美国的雇员也告诉我们夜间不要外出。与此同时,公司的副总告诉我们不要担心,动荡的局势大约一两天就能过去。我悄悄地订购了一张经过西德的汉莎航空公司的机票,而迪克选择了继续等待。

那天晚上,荷兰广播电台报道:德黑兰的梅赫拉巴德机场间歇性地关闭,因为狙击手会射击起飞和降落的航班。现在每天晚上都有直升机与地面“动乱地点”之间的一系列交火。战火距离我们下榻的酒店越来越近,一天早上,两颗子弹通过窗户射进了一位美联社记者的房间,其中的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小冰箱,把里面的加利福尼亚香槟打得粉碎。我开始更加频繁地收听短波收音机,但是,依然看不到逃出伊朗的曙光。

 

美国之音报道:在德黑兰南部的支持霍梅尼的地区爆发了大规模反政府示威游行。的确如此,前一天,我们看到直升机不断地在那个区域上空盘旋,夜幕降临后,缓缓落下的降落伞照明弹照亮了那个区域。

现在全副武装的运兵车守卫着酒店入口,但是,NIRT却兴高采烈地宣称他们会通过卫星转播美国的全国橄榄球联赛。在酒店大厅里,你可以登记进入一个全副武装的车队,该车队护送多辆汽车到达市中心的一个下车点。迪克和我被编进了早上7点护送的名单,我们最终在8:15分左右抵达了公司的办公室。

办公大楼四周都是暴乱,当我们到达时,只剩下了3名公司雇员,他们都在副总的办公室里。在前一天晚上的某时,副总乘坐公司的飞机离开了,一并拿走了保险箱和文件柜里的东西。在这个房间的空荡荡一角,还有一台公司的电传机。我们现在和外部世界的联系就取决于伊朗电信业了。

我们给美国的公司打了电话,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们成功连线了一个位于洛杉矶的公司的24小时运营中心。他们说道:“别担心,我们会告诉你们接下来做什么,你们先坐在一起”。副总怎么样了?“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坐着就好了”。

这丝毫不能令人宽慰。我们整天都“紧紧地坐着”。大约下午3点,一个伊朗人敲门。他礼貌地告诉我们:30分钟后,他们会烧了这座大楼,我们应该带上自己的东西赶快出去。我们连连感谢,并照做了。

我们5个人挤在公司的“佩坎”汽车里,在市区拥堵的车流中向酒店驶去。我们回首观望,他们确实点燃了整个大楼,上空则有来回盘旋的直升机监视着。

一进入酒店,我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开始制定计划。我有一张明天的机票,但是,其他人除了护照之外,根本没有机票。迪克的返程机票被塞进了副总的保险箱里,早就随着副总离开伊朗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们打开我的那台短波收音机,听到英国广播公司报道说:美国军舰正在波斯湾朝伊朗海岸线挺进。伊朗政府已经关闭了所有加油站,并在大多数城市发布了由黄昏到清晨的宵禁令。同时,NIRT正在播放一系列经典的亨弗莱·鲍嘉(美国演员——译者注)的电影,而且宣称这只是暂时的油料供应中断和短暂的夜间活动禁令。

我们同意那晚待在酒店里,等到黎明时分禁令取消。那时,我们就能动身去机场,我可以用自己的机票逃离伊朗。不管有没有我,其余的人将尝试驾车耗时大约三天向南前往波斯湾。

 

第二天早上,在破晓时分,我们出发了。机场被数千人围堵着,他们都试图强行闯入。军队在机场入口处布置了沙袋路障,只有那些有机票和护照的人才能进入。看上去我能进去。

当我卸下自己的装备时,这真是一个百感交集的时刻。我的朋友们看上去也信心十足,认为我能够顺利进去。为了帮助大家,我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现金以及那台短波收音机都给了他们。我艰难地挤过拥挤的人群,在经过数次搜身之后终于登上了飞机。8个小时后,我安全抵达西德,同时在想:我的朋友们现在怎么样了。

迪克和其他三人在此后的三天动身前往波斯湾,虽然他们将所有的现金和财物给了一个伊朗人,让他驾船送他们去美国军舰,但是,很不幸,那个家伙把他们带到距离一艘军舰不到2英里的地方就把他们扔到水里了,幸亏他给了他们救身衣。

回首往事,似乎普通的伊朗人并不像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般血灌瞳仁,怒目而视。大多数的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陷入了他们无法控制的斗争中。在霍梅尼的执政下,伊朗人的生活水平肯定降低了,貌似会持续走低。

对我而言,这是一个让我对周边形势保持警觉的教训。自从那以后,如果不携带靠谱的短波收音机和卷轴天线的话,我不会去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我猜唯一的胜利者就是霍梅尼,因为他扣押了两台具有专业品质的无线电收发机。不过,他可能很难找到电池。

 

 

主人公:戴夫

译自《Passport To World Band Radio:1989》

分享:戴夫·罗森塔尔

翻译:收音机评论译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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